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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的时空之恋 ——评程萌非虚构文学作品《极地天穹》 沈晓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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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南极探险的英雄时代
        在读过程萌的《水岸九歌》和《琴岛低语》之后,相信许多读者都会渴望揭开一个谜底:他将以什么题材的新书作为《程萌· 昨日三部曲》(Cheng Meng-Yesterday Trilogy)的收官之作?
        答案是这部刚刚出版的《极地天穹》(Antarctic and Arctic: The Auroras of Our Planet)。本书呈现了作家程萌探险南极、冰岛、挪威和芬兰北极圈地区的宏大旅程和史诗书写,以及地球两极的磅礴气势和浩然之美,是迄今国内推出的首部涵盖南北极和冰岛的精湛力作,也是由187幅摄影大片、27.5万优美文字构成的地球上非凡之地的典范性作品,更是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体现人类关怀的长篇非虚构旅行文学佳作。
        2022年是人类抵达南极极点111周年。一个多世纪以来,心怀梦想的人们,不断地以各种方式,从世界各地奔赴南极,去完成他们人生中最壮丽的旅行。作家、摄影家、文化学者程萌在深入探索南极,探险南乔治亚群岛、南奥克尼群岛和南设得兰群岛等之后,时隔数年,终于写出已刻进他心灵深处的南极记忆,详细记述了100多年前那个英雄时代,从斯科特、阿蒙森到沙克尔顿,他们在生命中和在人类历史上竖立的一个又一个清晰的探险坐标。一些史实和细节以及整体结构在同题材的出版物中,尚属首次披露,极具感人肺腑的魅力,读后令人掩卷沉思和咏叹——极地精神是人类最动人魂魄、最璀璨又最低调的一种精神。这种精神超越国界,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与此同时,程萌对于极地的探访,也是他抵达精神纵深之地的驰骋。
        我们的蔚蓝星球,是万千物种的共同家园。南极作为地球仅存的一片净土,也是地球环保链条中脆弱的一环。南极98%的地域被冰盖覆盖,冰层平均厚度1.9公里,冰雪约占世界总量的90%,在全球淡水总量中约占75%,是人类最后的淡水库,如果这些冰全部融化,海平面将上升60米。因此,保护南极,对于地球生态环境的保护具有生死攸关的意义。探索神秘的两极世界,不仅可以让人感受极地奇妙壮观的空间,深入了解地球的奥秘,更可以在世界的尽头感受人类的不屈意志和探索精神。
        与此同时,贯穿本书的环保意识,旨在呼吁人们面对全球环境气候的变化,采取切实有效的应对措施,敬畏生命与自然,关注我们蓝色星球的未来,因为每一座消融的冰川,都与我们息息相关,“人类目前的活法,决定着子孙后代的活路”。
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爱
        本书的护封以富有艺术张力和震撼人心的黑白照片展示极地的宏大和厚重,简洁的冰山画面,呈现出迷人的冰雪质感和白色世界的绝美风貌,胜过彩色照片的惊艳;行走于黑白之间的书名,以玫瑰金烫印,于黑白之上增加一抹亮艳,温煦而治愈。
        本书封面的色调采用PANTONE 2022年度代表色“长春花蓝”(Very Peri),这种颜色包含蓝色的特质,同时又多有紫红的基调,正是此刻人类精神的象征,传达出信赖与温暖,激发勇气、创意与想象,并与那些极地拓荒者的精神风貌遥相呼应。
        全书正文纷繁而致密,分为四个篇章,分别是:《南极旅人:冷冽之夏,一个人》《环游冰岛:驶入时间之海》《挪威:风中的玫瑰》《芬兰:极光闪耀的遥远之地》。与其他极地写作者不同,程萌以仰俯自得的镜头多视角地记录下极地长卷,同时用优美的文字描绘自然、历史和文化的渐变线,体现出他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叙事从阿根廷的午夜探戈开始,穿越风之大地,驶向南极岛屿,最终抵达那片以严酷环境和极端寒冷而闻名的白色大陆;
        接着,程萌借助邮轮环游冰岛。这是一种相对独特的方式,他深入冰岛主岛之外的那些小岛,发现其中的奥秘;与此同时,他也享受着邮轮上精致的美食,在甲板上眺望不同光线下的海面,并且有更充裕的时间阅读冰岛诗人的作品。这是诗意盎然的极地航行。
        尔后,他沿着挪威西海岸北上,直到欧洲大陆的最北端。他让那些在地图上看起来十分陌生的北极地名变得清晰起来;接着,又深入芬兰的北极地区,他说:“那不断流动和变幻的绿色北极光,仿佛是幸福的暗示,召唤着久违的温情。”他还实地体验雪地摩托、狗拉雪橇、冰钓和破冰船漂浮等冰雪运动项目。快慢由心,在激情和速度之外。
        本书展现了不同凡响的极美景象,同时也揭示了震撼人心的生命尊严。这是对于世界尽头的探访和书写,自始至终充盈着微光与暖意。本书的封面语“辽远星空下的异乡人,追寻着朔风中的玫瑰”,即高度概括出这种探访的深度、辽阔感和天涯孤旅人的不羁情怀。在许多时候,一个人的漫旅也是一群人的漫旅;一个人的远征也是一群人的远征。因为,希冀同在,梦想同在。封面语和书中挪威风中的玫瑰图片,让我想起了17世纪西里西亚诗人安杰勒思最经典的那句“玫瑰是没有理由的开放”,北极之美正是如此,像玫瑰,像爱情,无因而神秘,无法破译。
        空间之旅从来都是时间之旅。程萌沿着南极航线行进,如同沿着时光隧道的旅行,从原始的捕鲸站到现代化的科考站,一切都在迅速地转换着,在北极地区,那些保存完好的村落,让人重新回到100年前甚至更早的年代。他以全新的视野,追寻心之所向。他透过长焦镜头,捕捉地球之极动物的吉光片羽,探寻白色大陆独有的风花雪月,从而再现了交错重叠的时间感。而敬畏自然和生命则是本书的主旨,程萌在书中写道:“在南极的漫长航行中,邮轮上的乘客被告知,每天晚上需要拉好窗帘,遮住来自房间的灯光,以防止鸟类寻光而飞,撞到窗户玻璃上,以此保护在船边飞行的鸟类的安全。尊重生命,意味着尊重所有庞大的和幼小的生灵。”
        本书附录部分的南极整体回顾,是程萌精心梳理的南极探险百年志,简明、全面、精准,构成一个亮点。全书的高光点在于斯科特船长的冰冢——1912年3月,在南极洲的罗斯冰架,斯科特船长和他的两位同伴罹难。由于他们遗体四周的雪层很厚,没有泥土可以掩埋他们三位,搜救队员只能搭起一座锥形的石冢。此后,这座石冢被包裹在109米厚的罗斯冰架中,成为冰冢。在随后的100多年的时间里,由于环境气候的变化,冰川运动带动着冰冢缓慢移动。因整个罗斯冰架缓慢地移向北侧的海岸,使得冰冢已经从原来的地理位置向北移动了62.7公里。
        随着罗斯冰架向海洋的进一步位移,每隔50到100年,罗斯冰架的多处边缘部分就会分裂开来。预计掩藏着那座冰冢的冰架部分将在2250年前后变成一座冰山,然后溅入大海。如果一切如预期,这意味着斯科特船长等三人将在去世350多年后,被晶莹的冰山包裹着漂浮于罗斯海上,并继续漂向更为辽阔的南大洋——人生何其芳!生命是一场爱的朝圣,如鲸向海,似鸟投林,超越喜悦和悲伤。斯科特船长和两位同伴的肉身已被冰封,但在程萌的《极地天穹》里,他们三位的精神得以完整呈现并终至不朽。
        “当这座深埋着斯科特和同伴遗体的巨大冰山,沿着时间的长河滑向罗斯海的时候,全球海平面上升的警报已经被有识之士不断拉响:如果我们从现在起,不采取切实有效的应对措施,到2100年,全球平均海平面预计上升98厘米。届时,全球很多岛屿和多座沿海城市,都将被淹没在海水中。”至此,作家程萌以其遒劲有力的笔触,将南极探险英雄的际遇和未来人类的命运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他与这个白色世界肝胆相照,所有的激情和欢愉,艰难和困窘,连带人心深处的微妙跳动,都在极地天穹之下有了内在的温情。他将自身的宁静、思索与喜悦,耕耘为《极地天穹》震撼人心的美。
遥远而漫长的极地历险
        程萌也在经历着一场遥远而漫长的历险,半个地球加上半个地球,历时20多年漫长的影像路程,终于完成“记忆之水”私人长期摄影和写作项目。20年再回首,他心依旧。程萌的父亲是位海员,老派的知识分子;程萌从小对摄影便产生兴趣,在读大学时钻研战争影像美学,参加工作后当过新闻记者,这些铸就了他的英雄情结。在《程萌·昨日三部曲》的写作过程中,他始终坚持中国立场,带着中国作家的观点去看待西方的文明,从而把握跨文化和跨文明的题材。他因为一种“内心的远眺”,一直行走在辽远的世界中,一次次地重新审视成长之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作品是献给那些看见世界和渴望看见世界之人的珍贵礼物。他希望他的作品与读者产生共鸣,而不是孤芳自赏。在旅行计划充满未知的当下,我们渴望旅行的心却从未止步,于是程萌老师跟我说:“世界在等待着你。”这唤醒我前行的初心,这部书可以让我们思考旅行的本质,并再度定义心中的旅行,追寻心之所向。
        在便捷的网络时代,程萌始终坚持亲历世界那些辽远之地,追寻心中丰满的万水千山,亲身感受冰与雪、动物与自然的恣意互动与关照,因为对于曾经长期奋战在新闻最前线的他来说,亲临,始终意味着一切。那些陌生的仿佛还带着寒气的地名,因为有了一位中国行者的在场,便与无数读者建立起亲密的联系。在2020年前的漫游年代,他并不是一个时刻宣称自己“一直在路上”的行者和作家,尽管他仰望高山,溯源江河,一次次充满勇气追寻那些极致瞬间,每年大部分时间在边疆,在非洲,在欧洲的某一处小镇旅居和穿越,他同样也享受在江南水岸寓所写作的快乐,内心丰盈,灵魂有趣。他把目前的隐居当作一场持续的旅行,虽然写作同样是艰难的孤独之旅,但他甘之如饴,因为家乡的气息带给他思索的安详,他将人间热望充溢在字里行间。始终带着一份洗礼的神圣去写作。阿多尼斯说:“我写作,是为了让唯一能浇灌我内心的泉水继续流淌。”我想,程萌也是。
        也正缘于此,程萌整个作品的高度和深度,与其他一些更为轻巧的作品相比,便有了“道”与“术”的高下之别与分野。他始终植根于现实生活,尽管《程萌·昨日三部曲》属于非虚构文学作品,但这其中蕴含的深意,无一不给处于不同境遇的人们以启示,程萌书写的是“他们”,同时也是“我们”。从莱茵河到南极的“记忆之水”,反射的依然是整个世界不断波动的倒影,并直指我们的希冀、现实与梦境。同悲泣,也同欢乐。这也是程萌写作的坐标系。
        在编辑《极地天穹》的过程中,有时我从书架上随手拈来的竟然是几年前陆续买来的有关极地的书。原来,我对极地心仪已久。极地别样的风花雪月、白色大陆上演的冰与火的传奇,还有惊心动魄的探险史,这些都是人类巨大的物质与精神财富,因而极地对于人类具有永恒的磁力。保罗·策兰有一最著名的诗句:“你可以充满信心地 / 用雪来款待我”,程萌正是用极地的冰雪来款待对白色大陆心驰神往的读者们。
        “美的事物是永恒的喜悦”。面对书中那些壮丽的冰山图片,我总会想起尤瑟纳尔的话:“冰冻使最平常,最柔软的东西变得透明,同时,也变得极其坚硬。任何一根折断的芦苇都可以变成晶莹闪亮的笛子。”《极地天穹》是对白色世界的致敬,内容浓酽,喷薄而出。全书深情又绮丽,沉稳又清明,沉入程萌语言和图像的深海,所有的触觉皆如光的折射,现出七彩光芒。
        在正文的结尾处,有这样两段文字:
        “辽远极地上的异乡人,追寻着共有的晨曦。那也是作为世界记忆的壮美图像。从南极到北极,我最终完成了一个人的慢船之旅,体悟着冷冽大地的严酷和诗意,思索着人类纯净的过去与苍茫的未来。
        那些影像也是真正的心旅一瞬。许多璀璨的画面无法拍摄下来,而满眼都是温暖的灯光。那无数的异乡,已在记忆中叠合为无法离去的地球故乡。”
        程萌是这条路上的风雪夜归人,也是世界之极的凝视者。经过白色大地的洗礼,他的内心也像地球之极一样寂静,整个人又不乏学者的谦和儒雅。沉浸在地球的美丽与神秘之中的人,总会找到内心的满足与生命的惊喜。在《极地天穹》中,始终充盈着一种强烈的挚爱、丰沛的诗意、宏大的美感和对现实的透视,以及对人类存在方式的思考。正是由于这种不易被磨损的深情,使得他的《程萌·昨日三部曲》恰似途中的根,又如大地之盐,并再一次成为他无憾人生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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